周逵:“非虚构”中的复杂性、建构、对话与叙事精神

发布时间:2016-09-27浏览次数:758文章来源:地平线NONFICTION

摘要:本文为我校副教授周逵9月24日在地平线“今天,我们只谈谈什么是非虚构”沙龙上的发言。

对话:主客、时间、空间

下一个关键词叫对话,有几种对话,一个是主体和客体之间的,一个是时间和时间对话,一个是空间的对话。世相的创始人张伟是《冰点》的前记者,他认为他这辈子最感动的一句话是新华字典上的一句话,1998年修订的,673页的。这句话是:“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,李明进了中等技术学校,我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,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。”据说新华字典已经变成一个大IP了,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会被改编成一个剧本。大家为什么看到这句话会笑,是因为《新华字典》经典文本里头那个时代性的记忆突然跳在你的面前,成为一种“例句”,这是时间和你的对话。

莫言拿到诺贝尔文学奖以后,有记者采访他,作为一个文字记者,他假装摄影记者蹲在前面,为什么?他希望能够跟采访对象更近一些。他看到一个细节,在酒店会议厅里头,57岁的莫言手上戴了一块表,这个记者想到,莫言写过当年做知青的时候,为了得一个先进,上台表彰做汇报。当时的场面,曾经在莫言自己的文字里如此回忆道:“谁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了。但这是光荣,是前途,是4个兜的军装,是上海牌手表,全钢防震,19个钻。”作者接着说,“在掌声还未停息的台上,他脑子里掠过了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。不知在高密这家酒店的会议厅里,57岁的莫言来到讲台前那一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?他此时戴的又是什么牌子什么质地的手表?”

通过对于手表这一个时空线索的聚焦,两段文字之间形成一种时空的蒙太奇,一下子有一种穿越的感觉,这是管谟业和莫言之间的一种对话方式。

空间的对话更有意思,北京寸土寸金南二环有一个共产主义大楼,听这个名字好像就是穿越来的一样,房价跟旁边房价比起来更低一些,这个大楼唯一一个公共区域,也是全大楼最脏的地方,就是大家一起做饭的地方。一个叫共产主义大楼的楼里最脏是公共的区域,本身难道不是空间的隐喻吗?所以中国青年报写过这样一个问题,大厨房里按人头收费的公共水表,更是最大的麻烦导火索:交水费时少报人头,在厨房里玩儿命用水,更有甚者,直接把自家的洗衣机推到厨房。公共厨房里没有抽油烟机,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刺鼻的味道。厨房的地面被油垢覆盖,踩在上面有明显的黏稠感。蹲下身,角落处能找到一些指甲盖大的蟑螂,仰着身黏在油垢里。“现在厨房可比厕所脏多了。”正在做饭的老徐把苦瓜扒拉进锅里,低着头说。这就是我所谓空间的对话,这个空间被聚焦以后,跨越时间到了现在,觉得好有意思。

这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,接下来我要讲自我的对话,我生活在扬州运河边的水力机械厂,从小在厂里常被带去开吊车——当玩具,一个非常彪悍的童年。现在厂房变成这个样子,已经破败不堪,工厂曾经的女工,也是我母亲,我带着她再回去。这是我小时候的幼儿园,职工之家,也很破败,有一只鸡在前面,好像穿越了。

我如今再次回到那里的第一种感觉就是,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变,30年前的邻居还住在那儿,还能认出我,尽管我已经胖了大概40斤左右。但是同时你会感觉空间被压缩了,小的时候感觉那个路很宽,现在去了以后感觉进了一个微缩的景观里面,所以这是一种非常主观的第一人称的体验。工厂大院和运河对面是刚刚盖起来的五星级酒店,工厂女工下班以后往衣服上绣亮片,同时能够跨越运河看到对面五星级酒店,本身这种东西如果没有非虚构的训练,没有读过非虚构写作者的那些经典作品,可能我眼睛永远不会长成这样,能看到这样的东西。

如果你的老家还没有被拆迁的话,赶紧回去看一看。我觉得这是自我和自我的对话,在座的可能是同学,以后可能不会从事非虚构创作,但是它会成为滋养你人生的一种营养,会帮助你更好的了解你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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